不论是在咖啡屋内、城市绿地的长椅上还是地铁、公交车厢里，风树君总会从帆布包里随手拿出一本纸质书，然后聚精会神地穿梭在字里行间。有时，他会因为书本的精彩内容而误了饭点或是坐过站。像风树君这样热爱阅读的日本人还有很多，对他们来说，阅读是从小习得的一种生活方式。在电子阅读大行其道的时代，他们依然保持着阅读纸质书的习惯。

　　随着民众需求与品位的变化，现在的日本书店不再只贩售纸质书籍，还出售各种样式的文创产品、咖啡餐点甚至是文化理念。身处日本城市的街头巷尾，人们总能够远远地一眼认出哪家是书店。这些店铺的装修说不上耀眼，但视觉风格十分突出，凸显了书店稳重、雅致、平和、充实、温馨、独立的气质。

　　日本人对阅读的情结，我认为可从实体书店的四种类型里找到答案。它们分别是带领读者全方位沉浸式体验文化融合的品牌书店、经营某个特定类型书籍的专门书店、寻找古旧而美好的二手书店群落以及在繁华街区为民众提供喘息空间的街角书店。这些有趣的书店为民众的日常生活提供了可以增添城市文化认同的场所。本文将聚焦于后三种书店类型。

　　成为各个区域的文化名片

　　“TIMELESS”“UTRECHT”“猫咪堂”“百年”……乍看之下，人们不会想到这些都是书店的名字。它们散落在东京都内的杉并区、世田谷区、涩谷区、千代田区和吉祥寺。这些书店的面积都不大，却因为独特的经营理念和贩售的书籍而成为城市不同区域的文化名片。

　　我有幸到访过其中的3家。秉持着书籍可以帮助人们穿越时间界限的TIMELESS书店，为读者提供了各类图书的精美装帧和原创贴纸；收藏了众多国内外独立杂志书籍的UTRECHT书店，以一期一会限量出售的艺术作品和ZINE（一种私人出版，区别于主流媒体的文化产物）为特色；将一个世纪视作一次人类文明循环的百年书店，则邀请读者从未经分类的书架中，自行探寻那些被“遗忘”的书籍以及潜藏于书中的价值。

　　还有两家我心仪已久却还未曾到访的专门书店。一家是坐落在杉并区的书店，同时也是一间画廊，其原址是一栋经营超过30年的爵士酒吧的老楼。店名“6次元”，体现了店主希望客人在“3次元”的物理空间享受“2次元”的图书的想法。另外一家是坐落在丰岛区的东京天狼院书店。书店里的图书经营理念吸纳了杂志月更或季更的理念，确保读者隔一段时间就可以阅读到完全不同的图书。另外，书店里特有的“社团”活动模式，为读者提供了与摄影等领域专家互动的平台。这些与书籍有关的体验加深了人们对城市文化的情愫。

　　放弃迪士尼，去古书店

　　我第一次对二手书店产生浓厚的兴趣，是在读了《京都古书店风景》之后。在作者苏枕书的笔下，我了解到“专门书、绝版书一类的旧书称为‘黑色本’，新出的并不那么难得的小说、漫画称为‘白色本’”的行业用语，还身临其境般地感受了古书店的人文景观与京都的风土人情。特别是书末后记里写到的“我想分享的，不单是在某家旧书店买到某本得意的好书，还有日本人常爱挂在嘴边的‘心意’”，“虽远亦相寻”，尤为令人神往。

　　有一次去日本，我无意间订了一间位于神保町的民宿，惊喜地发现了这间民宿位于东京的古书宝地。好几个午后，我放弃了原定去迪士尼乐园、镰仓和吉祥寺的行程安排，一头躲进二手书店内品书。其中，专售电影、戏剧、戏曲古书的矢口书店，以及专售文学古书且有较多古籍孤本和套装藏书的夏目书房，最令人流连忘返。倘若能遇上一年一度的神田古书祭，还有机会一睹绝版书和名家手稿的风采。

　　不仅是我，身边诸多好友也爱淘二手书。在日本留学时，我们几位好友常相约周末去古书店淘书。研究抗战史的黄博士和研究刑法的杨博士在离开日本时，均往国内寄回了四大箱古书和复印资料。他们说，可舍不得这些“宝贝”。

　　除了日本规模最大的古书街神保町之外，下北泽、谷根千老街，以及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等高校周边都有很多古书店。这类店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应周边学校与学者所需而开设的，后来逐渐吸引了更多人，形成了特殊的圈层文化，为城市人提供了些许精神寄托。

　　治愈上班族的街角书店

　　一桥兄是日本某知名文科高校法律专业的准博士。按照日本就业的规矩，应届毕业生往往在取得学位的前半年就会到拟录用公司开始见习。每逢工作日，一桥兄总是早上8点半左右就整装出发，直到晚上8点多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宿舍。尽管律所的工作十分忙碌，可一桥兄却始终精神饱满。某次在公共厨房相遇，闲谈后我才知道，一桥兄基本上每天下班后都会点上一杯气泡冰美式，随后到一家书店看半小时书或参加图书俱乐部活动。这是他自我疗愈、自我充电的方式。

　　一桥兄去的是山阳堂书店。它坐落在东京流行文化最前线的表参道十字街口，拥有130年历史。由于地处东京时尚圣地，紧邻轨交枢纽，东南方还有青山学院大学，山阳堂书店将图书经营的主要类别选定为文艺、设计、旅游和饮食等领域。每一类的图书数量虽然不多，但店员会贴心地把附近白领的意见纳入选书环节。也正因为这样，很多白领会在午休时或下班后去店里阅读、消费。

　　每一个匆匆进入书店的顾客在翻开书本的那一刹那，脸上都会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和大多数书店一样，山阳堂书店内设有推荐书目的专门书架和每周一册的精选介绍。为了让顾客更好地“喘息”，书店还将二楼和三楼的空间规划设计成了绘画展示与书籍研讨的多功能空间。今年7月，山阳堂书店图书俱乐部先后举办了插画家祖敷大辅的《蝈蝈的幸福》原画展、画家盐泽文男的《海神的公主》原画展和演员鸿上尚史的人生咨询交流会等优质活动。

　　在这样一个车水马龙的街角，能找到一个文化空间让人们暂时远离喧嚣，不失为一种幸福。陈思

　　（作者系上海戏剧学院助理研究员、早稻田大学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