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空间设计师，渴望用更好的空间语言去阐释这里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让世界感受中国文化的魅力。当然，“文化”这一命题往往含蓄而隽永，随着时代更迭，许多人文奇观慢慢消逝于时光的长河之中。所以，对于文化的魅力，首先要做的应是传承——让当代人重温经典。在此空间语境之中，观众像是学生，他们面对现代空间语汇建构起的人文奇观，应该充满好奇、崇敬、思索与追寻。从认知启迪的角度，空间设计师是布道者，让观众清楚文化背后的历史细节；从情感熏陶的角度，空间设计师是共情者，让观众感受文化熏陶的情绪触动。

　　书院陈列：文化传播者的历史会面

　　中国儒家文化深深影响着整个东亚文化圈，其人文奇观可谓是东方文化的精华所在。儒家文化依托公共教育体系在一代又一代东方知识分子中传播、升华。诞生于一千多年前大唐王朝的书院制度则是中国古代公共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书院从唐朝一直延续至晚清，成为中国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1]。位于中国长沙的岳麓书院保留至今，它的千年底蕴，成为当代人感受书院文化的重要媒介。

　　书院文化的精神内核

　　首先，从历史整体影响力上看，书院发端于唐代的丽正书院，宋代开始繁荣，历经明清两代推广而成为文化史上的奇观[2]。“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书院文化是知识的积累、史诗的传播、文化的继承，具有知识更新与创造的使命，其作用于社会观念渗透、价值观念形成，与意识形态直接相关，在教育史、文化史占据重要地位。

　　其次，从文化内涵的精神气质上看，书院是现代学校的古典形式，是中国古典知识分子的精神节点。封建帝国的发展离不开书院的人才输送，儒家学说的发展更离不开书院的学术钻研[3]。

　　再次，从兼容并蓄的文化氛围上看，书院在办学过程中融合了儒、释、道等各家思想，凸显理学精神。书院办学谨遵儒家经典，办学目标、教材选用、人才方案、课程设置等方面无不以此为据，承继千百年来从未改变。重视对儒家经典的研习如《四书》《五经》等，用其与自身的身心相结合，强调“本心”[4]

　　岳麓书院的历史地位与文化个性

　　岳麓书院位于中国长沙的岳麓山，是中国四大书院之一。岳麓山钟灵毓秀，优美的地理环境很早以前就吸引了各宗教在此落脚，特别是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随着书院的建立，知识分子们以朝圣之感，纷至沓来，变成儒教圣地[6]。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三教都在此汇集，密集的思想碰撞，也推动着书院不断向前。这也是中国学术史、中国教育史上的一种教育理念、学术传统。

　　情绪节点：历史细节与空间建构

　　空间展示，从来都不应该是淡漠无感的。一个独立的展示单元，就有相应的情绪，形成一个情绪节点[7]。在设计岳麓书院历史陈列时，通过最容易理解的时间顺序来建构展示空间，通过历史中的细节来充实每个展示单元。的情绪表达则出现在一个个节点上。

　　布局

　　岳麓书院历史陈列位于书院建筑群中的半学斋，展示面积约550平方米。按照书院方面的要求，将以岳麓书院发展脉络为轴，清晰展示岳麓书院以“成就人才、传道济民”的办学宗旨和讲学、藏书、祭祀的基本规制，突出体现书院制度在中国传统教育制度中的独特地位；清晰展示岳麓书院作为湖湘文化发源地，在弘扬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上的贡献；清晰展示从岳麓书院到湖南大学的学脉传承。具体来说，岳麓书院历史陈列馆的展示内容被分配到6个展示空间，除了序厅之外，岳麓书院发展的五个历史阶段都有各自独立的展示空间。这6个展示空间分别是：“序厅”“北宋书院”“南宋书院”“元明书院”“清代书院”“湖南大学”“尾厅”。

　　历史陈列是展示空间常见的展示类型，可以借鉴许许多多传统空间布局方法。认真总结这些经验，在岳麓书院历史陈列的空间布局上突破了传统窠臼。第一，改变原来历史馆、人才馆分开陈列的方式，按时间发展顺序依次展示；历史叙事与名人叙事往往很难平衡，为突出书院的文化底蕴与历史发展而选择了历史叙事。第二，在突出书院学术与人才两个方面的同时，在文献资料这一块细化书院的管理规制，包括管理制度、祭祀活动、藏书刻书、学田经费等等，尽量立体化展示岳麓书院的教育组织形式。第三，历史文化主题展示的一大难度是——“往日不可重现”，许多历史细节或湮没于时间长河或存于空洞文字。

　　节点

　　本次展示空间，一共划分出6个展示单元，每个单元通过历史细节表达各自的情绪，转而成为整个展示空间的情绪节点。

　　好奇：序厅空间。岳麓书院对于许多观众来说，传说多于理解，疑惑带来好奇。在序厅，展示空间的点睛之笔是顶部一页记载着《岳麓书院志》的“书卷”，正面的前言墙则巧妙地设计成古朴屏风状；空间两翼墙面，也被充分利用，一面展示中西高等教育比较；一面用岳麓书院的镂空花窗，让后面展示内容透进序厅，更是传递开端之“远见”。

　　宁静：北宋空间。展示内容主要是岳麓书院的历史开端，是历史线索的第一环。对于一座千年学府的历史起点，观众的情绪也应该处在起点，宁静的情绪表达最为贴切，因为中国文化认为“宁静而致远”。在该空间中采用序厅延伸而来的青白色调，青色宛如石砖，白色最显纯粹，以清冷的青白、沉静的石质营造出“宁静致远”的情绪基调。

　　激赏：南宋空间。岳麓书院在南宋迎来第一个鼎盛时期，一群足以震古铄今的知识分子集聚此地，正值风华的陈朱理学在此熠熠生辉；不过，历史上存在太多巅峰之后迅速凋零的人文景观，岳麓书院胜在陈朱理学深邃与克制的固有气质。因此，在此展示单元的情绪表达并未过于激越，而是以更为精致、艺术的手法表现一种克制的激赏。

　　热烈：元明空间。四百多年间也是书院厚积薄发的热忱。这一展示单元也是时间跨度最大的单元，展示内容密度最大、节奏最快。综合上述特点，情绪表达以热烈为主。

　　敬仰：清代空间。岳麓书院至此已经走过八百年时光，其生命力依然旺盛并重新进入天下人视野，一大批杰出人物从这里走出，影响着中国近代化进程。带着深厚历史底蕴，岳麓书院成为足以仰望的中国文化奇观，因此，在这一展示空间想要表达敬仰。

　　沉静：现代空间。岳麓书院千年弦歌与全球交响，带来历史与现代的思考。在这个空间里，展示内容聚焦于现代进程中的岳麓书院以及由其孕育而生的湖南大学，厚重的文化沃土上正长出新时代的参天大树。想要引导观众去思索：书院千年初心何在、现代交响路往何方。

　　情感凝聚：文化氛围与空间融合

　　展示空间应该是情绪情感的催化器，观众在短时间观展过程中，情绪要能够被展示空间所带动；在离开展馆一段时间后，观众对展示内容的细节可能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但对当时的情绪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

　　流转

　　情感凝聚的起点在情绪，过程在于观众通过情绪节点时的情绪转换，具体在于展示空间的流转排列。岳麓书院历史陈列的空间布局较为明确，就是按照时间线索从古至今依次排列。在这个过程中，观众不需要做其他选择。情感在观展流线中慢慢流转、凝聚，情绪节点依次为好奇、宁静、赞叹、热烈、敬仰、沉静。

　　的情感设计主旨是让展示内容引发观众深层次的文化思考，通过思考增进精神熏陶。因此，情绪的流转从“静”开始，也以“静”结尾。刚进入展馆，要让观众静下来，类似于朝圣仪式前的“焚香净手”，将心中关于空间外的“杂念”放一放，更专注于这场历史文化之旅。结尾处的“静”，也要让观众静下来，虽然千年历史下的不俗成就可能让观众热血沸腾，但我们不能忘记去探讨不俗成就背后的千年初心，这才是书院文化的生命力所在。

　　渲染

　　情绪表达到情感凝聚的过程本该需要时间酝酿，但在展示空间，时间显得并不够用。空间设计师需要思考如何提升单位时间内情绪表达的密度和强度。在历史文化的展示空间，情绪表达的效率展现在空间的情绪渲染上。

　　当然，高密度和高强度的情绪表达能够让观众充分暴露于情绪渲染之下，但是情绪设计也并不是越浓越好，超过一个限度又容易陷入疲劳或是虚肿。展示空间激发观众的情绪，然后由观众自主完成情绪到情感的升华是较为理想的选择；因为，情绪情感往往是复杂多变的，而且观众能敏锐捕捉到这种变化并对过度情绪操纵怀着一定程度的抵触。这就是空间设计的情绪节奏，高密度和高强度可以渲染情感，“留白”之后引发的情绪回味有时候可能更高效。在岳麓书院历史陈列中，在展示空间的情绪节奏上营造的是倒“U”型结构，情绪浓度在展示中段达到高潮。展示尾端留给观众适度的情绪提升空间，便于认知思索与情感凝聚。

　　作者简介：童晶，湖北汽车工业学院 艺术与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讲师；任廷魁，湖北汽车工业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