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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王雪瑛
“列车飞速行进,穿行在盆地中央的丘陵地带,一条条江流蜿蜒相伴,嘉陵江、渠江、涪江、沱江、岷江,赭红色的岩石不断露出一个个纹理鲜明的剖面……如果地球是有意志的,似乎它的目的,就是想让由进化赋予了智慧的人看见一部伟大的地球编年史。”这是作家阿来最新散文集《去有风的旷野》中呈现的壮丽场景。近日,在接受电话专访时,阿来表示:“那片土地养育了我,让我学会了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受。我们行走不仅是一种身体上的移动,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探索。在行走中,我们能够更深入地理解世界,更真实地感受生命。”他一次次行走,访问高山大河,倾听树木花草,追踪历史文化,他在行走中,写下内心丰富的体验,他的文字有着旷野的气质、植物的质感。
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去有风的旷野》收录阿来十段行走的经历,十个把自我内心交给旷野的故事:《十二背后》《四姑娘山行记》《莫格德哇行记》《分云拨雾见米仓》《稻城亚丁行记》《再访米仓山三记》《扎谿卡行记》《炉霍行记》《大凉山访杜鹃花记》《蔷薇科的两个春天》。翻开这本散文集,让读者有着意外的惊喜,不仅可以相遇阿来笔下的万水千山,还可以分享他对山水草木的丰富体验和理解,无论是呈现贵州十二背后喀斯特溶洞的古老、峭壁断崖上的潺潺清流、四姑娘山的秋景、米仓山脉的云海,还是稻城亚丁的岩石……他不仅仅是在描写自然山水,更是在探讨人与自然、人与文化,人与自我的关系,“为过往的历史存真,为消逝的生活留影”。在阿来笔下,旷野不仅是独特的山脉水文,更是他倾听自然万物的生命之歌,拓展自己内心世界的对话者。
自然与人文交融的世界
“我躺在松软地面上,身下铺满黄叶,身上也渐渐落上了许多黄叶。杜甫诗中‘无边落木萧萧下’,是眼前景。虽然没有‘不尽长江滚滚来’,这连绵无际的秋声依然漫过我的全部感官,思接八荒,感受到林外的万水千山。”这是阿来在《四姑娘山行记》中分享的秋日体验。他又写到深秋时节,走进布满整面山坡的白桦林,满耳充满细密的声音,似乎是树们在夕阳下低声交谈。这所谓秋声,让他联想到欧阳修在《秋声赋》中的传神表达,夜深读书时在斋中就能听闻:“四无人声,声在树间。”“现在我置身于林中,没有一丝风,一株株修长的白桦四合而来,数量成百上千,密集的树干最终遮断了视线,我晓得那背后是更大的白桦树集群,十万百万,把我紧紧围裹。”
在《十二背后》中,他又描述走在山叠水环,疑无路时,那种曲径通幽与豁然开朗的感觉,让《徐霞客游记》的文字从他的记忆中醒来。阿来以细腻的笔触和流动的思绪,带着读者走进了一个自然与人文交融的世界。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我们获得知识的两个主要途径。“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是相辅相成的,阿来行走在旷野之间,任群山的波涛把身体充满,他抬头仰望苍穹星际,俯身凝视花草生灵。作家马伯庸认为:“阿来对于自然的理解、对于自然的亲近,一定不是仅仅局限在思考上,他一定会身体力行。”作为一个从大地上走来的作家,行走和写作是阿来的生命方式。他认为:“行走让我们认识世界、深入世界、呈现世界,这样人生才可能走向开阔。”
身处自然怀抱的现场写作
从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到《云中记》,从行走散文《西高地行记》到《有风的旷野》,阿来在小说和散文两种不同的文体间游走,不同文体会打开一个作家的不同侧面,写小说与写散文的阿来,有什么不同?散文写作如何让真实的自我直面世界,和读者展开更直接的交流?
小说和散文是不同文体的创作,涉及自我中不同的层面,需要作家不同的写作状态。阿来表示:“小说的构思和创意是可遇不可求的,在故事的编织中,包含着我对人生的感慨,很多生命的况味,而在行走自然中完成的散文,更加动态地连接着真实的自我,对自然山水的观察和体验,对人文历史的解读和感悟,我写的散文一方面是对自然的科普,一方面是对人文的解读,这种打开自我的方式,的确更直接地与读者形成对话和交流。”
当年汶川地震后,阿来就加入了志愿者的队伍,进入震区后,他耳闻目睹的惨烈和生死,那是终生难忘的经历。他是经过10年的沉淀,对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用心观察与深入思索,最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通过虚构的方式,依靠想象力重建小说场景和人物关系,在书房里完成的小说创作。而散文集《去有风的旷野》是他用一年的时间完成创作。阿来还告诉记者,他去很多地方旅行,喜欢带上古人写的诗词。其实很多传世的唐诗宋词都是写在路上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叫“现场写作”。“我几乎是一边在行走,一边在写作,不少片段就是在行走的路上完成的,是我身处自然之中的现场描述,有点类似画家的现场写生,很有在场感,还有与内心情绪的碰撞,形成新鲜的灵感。”
在媒体融合时代,不同类型的文艺产品越来越多,散文创作的难度在哪里?
文学创作最重要的当然是语言,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的写作,作者第一要寻找的是语言。阿来非常强调语言的重要性,他谈到这部散文的创作时说:“我注重语言的准确、写实基础上的感性、灵动,我要写好生物的进化、地质的构造,同时也要真实地面对自我的内心,内心对自然地理的发现,对人文历史的理解,我的文字要捕捉我在自然大地行走中内心的丰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