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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飞
翻开何南《号角》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一声穿透岁月的号角。这声音带着血肉的温度,从1935年的黄浦江畔一路奔涌而来。这是一部关于聂耳的作品,又不止于聂耳;这是一首叙事诗,比小说更锋利,比散文更炽烈。作者用文字为聂耳塑像,而这座塑像的底座上,赫然刻着四个字:“赤子之心”。
《号角》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体裁——长篇叙事诗。在当下,诗歌似乎已被圈定为“抒情”的领地,叙事的功能常被小说垄断。作者偏偏选择用诗的形式还原聂耳的一生,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聂耳的故事像一串密集的鼓点:昆明甬道街的贫寒童年、上海十里洋场的挣扎、北平风雪中的求索、日本鹄沼海岸的陨落……这些片段在作者笔下并非平铺直叙,而是被提炼成“意象的闪电”。比如写聂耳母亲彭寂宽的傣族歌谣:“那傣族风味浓郁的音符,把一个个夜晚擦得温暖而又明亮。”一个“擦”字,让母亲的歌声有了触感,仿佛能摸到旧时光的毛边。再如写《义勇军进行曲》的诞生:“音符载着你的夙愿,自1935到未来,点亮民族高远晴碧的天穹。”诗的凝练与跳跃,让历史不再滞重,反而有了飞扬的韵律。
聂耳在《号角》中是一个多棱镜式的人物。他是天才音乐家,是左翼革命者,是“拼命三郎”,也是朋友口中的“镊子”——总能精准夹出时代的病灶。书中最动人的段落之一,是聂耳在明月歌剧社的蜕变。他本可以安于“洋吹鼓手”的安逸,却偏要写文章批判靡靡之音,哪怕被斥为“忘恩负义”。作者这样写他的决绝:“当迷惘占领普通人梦境之时,你用乐声唤醒钟声。”这里的“钟声”是双关,既是艺术的警醒,也是聂耳内心的钟摆——始终指向抗争。
1935年7月17日,聂耳在日本鹄沼海滨溺水,年仅23岁。作者没有渲染悲情,只写:“海浪滔滔,痛断肝肠,面面相觑。”仿佛连海浪都在质问命运的残忍。但紧接着,笔锋一转:“从此,就冷落了深爱的琴弦……但聂耳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世人,他已经来过。”这种克制的抒情,反而让遗憾有了令人动容的重量。
作品的尾声是一曲多声部合唱。当《义勇军进行曲》被刘良模在淞沪会战纪念日领唱,当任光在巴黎组织华侨合唱团……作者让这些片段如蒙太奇般闪回,最终汇聚成一句话:“这首歌的每个音符,都何其有力、何其响亮。”
这就是《号角》——它不仅是聂耳的传记,更是一部关于声音如何成为武器的史诗。聂耳的音乐之所以不朽,正因它从未脱离土地。他为码头工人写《码头工人歌》,为卖报的孩子写《卖报歌》,为抗战写《义勇军进行曲》。他的耳朵始终贴着大地,听清了“民族的积贫积弱”,也听清了“山川日月”的愿景。
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号角》的面世恰如一场跨越时空的呼应。创作于民族危亡之际的《义勇军进行曲》,曾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激励中华儿女“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而今,这激昂的旋律依然在新时代的征程上回响——它是天安门广场的晨曲,是奥运赛场的战歌,是每一个中国人血脉中奔涌的奋进力量。作者用诗意的笔触告诉我们:聂耳留下的不仅是音符,更是一种永不停歇的精神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