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丽

　　今年是中欧建交50周年，人民日报海外版在“海客话中国”栏目下开设系列报道，聚焦为中欧文化艺术交流添砖加瓦的人物，讲述他们与中国之间的文化情缘。

　　——编 者

　　在《网文中国》录制现场，查尔斯（左）对话中国网络作家爱潜水的乌贼。

　　“我花了无数个小时阅读他们的作品，觉得自己好像早就认识他们了。”中国作家协会外语纪录片《网文中国》探访嘉宾、法国人查尔斯·德威（Charles-Emmanuel Dewees）感叹道。在纪录片中，查尔斯与唐家三少、爱潜水的乌贼、会说话的肘子、紫金陈、三九音域等中国网络作家深度对谈，畅聊创作构思，分享中国网络文学的精彩作品。

　　查尔斯是法国推广中国网络文学网站元气阅读（Chireads.com）联合创始人、总编辑、翻译。作为法语区最大的中国文学爱好者社区，元气阅读自2017年上线以来，月均活跃人数不断上升，用户以95后、00后为主，主要来自法国、比利时、卢森堡、摩洛哥及加拿大魁北克。“这些读者职业、背景各不相同，但都在中国网络文学中找到了乐趣与共鸣。”查尔斯说。

　　“就像在挖掘深藏的宝藏”

　　查尔斯与中国网络文学的相遇，始于2007年。当时，查尔斯的中国朋友尼古拉斯（Nicolas HU），将自己翻译的中国网络小说《盘龙》的片段分享给他。小说主人公林雷与神秘戒指的故事、波谲云诡的家族纷争、充满东方韵味的修炼境界，如同一束强光，照亮了查尔斯对中国网络文学的认知，激发起强烈的好奇。随后，网络小说《斗破苍穹》释出预热片段，查尔斯便开始了“追更”的日子。“那是一段令人兴奋的探索时光，就像在挖掘深藏的宝藏，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我眼前缓缓展开。”查尔斯说。

　　当时，查尔斯身边几乎没有人看网络小说。“可能是因为缺乏法语版本，让法国读者无缘得见。”查尔斯说，也正因如此，当他第一次读到中国网络小说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喜。“后来我学会了中文，才完整阅读了《凡人修仙传》和《斗破苍穹》。书中主人公逆境中的成长、对神秘能量的掌控以及非常东方式的师徒情谊与荣誉守护，对我来说都特别新颖。”查尔斯说。

　　网络文学为查尔斯打开的，不仅是文学新世界，也是通往东方文化的大门。道教“天人合一”的深邃、“气”运行的玄妙、身心修炼的智慧……这些存于书本的概念，在小说鲜活的情节中变得触手可及。查尔斯渴望让更多法国读者看到这些作品创意十足、独一无二的特质，领略这份东方文学的魅力。

　　于是在2017年，查尔斯与同伴联合创建了元气阅读，旨在打造一个法语读者与中国网络作家直接交流的社区。查尔斯相信，中国网络小说精彩绝伦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象和真挚动人的情感，一定能够引发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共鸣，“在我们译者眼中，这些作品是等待挖掘的‘宝藏’，值得被更多人发现和欣赏。”

　　查尔斯介绍，元气阅读的译者有近千名，其中很多是兼职，一直坚持翻译的大约有100人。目前，平台尚未设置收费模式，运营主要依靠译者的热爱和读者的捐赠打赏。这份不求回报的坚持显得尤为珍贵，体现了查尔斯对中国文化纯粹的热爱。

　　“打开了一条了解中国的通道”

　　自上线以来，元气阅读社区发展迅速。在这里，法语读者互动频繁，他们或沉浸于精彩的故事世界，或在章节评论区热烈讨论，分享自己的感悟与见解，或是互相调侃，开开玩笑，氛围轻松愉快。“他们有时还会指出翻译的不足，我们也会听取这些反馈意见。”查尔斯说。

　　目前，在元气阅读连载更新的中国小说约有100本，其中武侠和玄幻类作品深受法语读者欢迎。《盘龙》中林雷的传奇成长之路，《武极天下》里热血沸腾的修炼之旅，《诡秘之主》神秘莫测的克苏鲁风格世界，都让读者如痴如醉。唐家三少、我吃西红柿、天蚕土豆、爱潜水的乌贼、耳根等中国网络作家，也凭借其精彩作品，在法语读者群中收获了众多粉丝。

　　这些作品就像一扇窗户，让法语区的读者透过文字，窥见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许多读者在阅读完小说后，纷纷在社区抒发对中华文化的向往之情。还有读者表示，这些作品让他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学会了以更加平和、坚韧的心态面对挑战。“无论是构建超越现实的玄幻世界，还是讲述现代都市生活，中国网络文学作品在给读者带来精神享受的同时，也为他们打开了一条了解中国的通道。我也建议他们有机会到中国来看看，实地感受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查尔斯说。

　　查尔斯近照。

　　在元气阅读社区，不少读者为了“追更”熬夜，一读就是上百章，甚至彻夜不眠。“我们就想，希望能让这些翻译的版本逐渐走向正规化。或许还能与出版社合作，推动法语版作品的正式出版发行。”查尔斯说。

　　经过努力，查尔斯同法国老牌发行社阿歇特出版集团达成合作，出版了首部法语纸质版中国网络文学作品《武极天下》，并计划陆续出版更多中国网络小说。这部小说的出版意义非凡，标志着中国网络文学在法国出版界获得了认可。“现在，中国网络文学已经被法国出版界列为一个单独的品类。越来越多传统出版社和发行商找到我，商议如何更好更多地出版中国网络文学作品。”查尔斯说。

　　随着元气阅读的读者不断增加，查尔斯发现，除了翻译，还有很多原创作者带着作品来投稿。他介绍：“在整个法语圈，有越来越多原创网络小说作者出现。他们在WebNovel等平台上用英文或法文进行创作，尝试与国际市场接轨。我们网站上也慢慢出现了一些本土创作者。”

　　这些原创作品风格多样，有的深受中国网文启发，巧妙借鉴修炼体系、境界划分、多重世界等经典设定，将东方奇幻元素融入创作；有的则融合西方奇幻文学的精髓，如神秘的魔法学院、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充满骑士精神的中世纪欧洲文化等。

　　“这些创作呈现出高度的多样性与混合性，可能产生出非常新颖的风格，这正是最有趣也最具潜质的地方。”查尔斯表示，尽管目前大部分作者以兼职或兴趣创作为主，日更连载的比例相对较低，但已有不少人展现出稳定的创作节奏和驾驭长篇巨作的能力。“我们希望通过平台与社群的力量，为这些创作者提供更多支持与机会，助力他们走向更加专业的创作道路，也让更多读者能认识并欣赏他们的作品。”查尔斯说。

　　“这简直是在向我发出新的邀请”

　　2024年8月，受中国作家协会邀请，查尔斯从万里之外的法国飞到中国录制纪录片《网文中国》。在纪录片中，查尔斯真人出镜，探访中国网络作家，并将视野拓展至网文改编的影视、动漫、游戏等领域。他用生动的语言，向西方观众讲述中国网络文学现象背后的文化密码，也将西方读者对网文的独特见解反馈给中国作家，搭建起双向交流的桥梁。

　　“和中国网文作家对话之前，我专门在网上向法语读者征集问题，看看他们想和作家聊些什么。”查尔斯说。在北京，他与唐家三少深入交流；在宁波，他与紫金陈一同漫步街头；在洛阳，他和会说话的肘子品尝当地美食；在苏州，他与三九音域畅谈传统与现代……查尔斯虽然早已通过文字与这些作家“相识”，真正见面时，还是被他们独特的个性所吸引。“他们每个人都有鲜明的个性，既真诚热情又细腻温柔。我甚至有机会见到他们的家人，感受他们的生活环境。”查尔斯说。

　　回到法国后，查尔斯迫不及待地向读者们分享了这段奇妙的经历。2024年底，《网文中国》在海内外媒体平台播出，受到广泛好评。“很多读者都说画面太美了，中国太美了。还有一些读者直接问我，能不能再去拜访其他的中国网络作家。这简直是在向我发出新的邀请。”查尔斯分享道。

　　今年夏天，《网文中国》即将录制第二季。对此查尔斯满怀期待：“我希望可以和作家们一起去拜访传说中的仙山，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唱几首中国民歌，也许还能一起参观那些改编作品的影视拍摄地，我还要为《剑来》创作一首专属歌曲……”

　　中国网络文学扬帆“出海”，对外传播作品超1.6万部，海外受众超3亿人，还培养了几十万海外本土作者。在查尔斯看来，社交媒体与流媒体平台是传播的“数字丝路”，通过精准内容推送与互动营销，能够让中国网络文学的种子播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查尔斯还期待看到《诡秘之主》的奇幻世界登上法国戏剧舞台，《斗破苍穹》的热血故事被改编成好莱坞大片，以丰富多彩的艺术表现形式，让中国故事在世界观众心中鲜活起来。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传播处处长）（本文配图由中国作家协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