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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蓉林
《天下文明:紫禁城规划思想与古代中国》(以下简称《天下文明》)的作者是20余年前写作《城记》的王军,那时候他还是记者,在为老北京城的保护奔走、调研、书写。自《城记》出版,王军就经常出入三联的编辑部,和大家喝咖啡聊天。他曾说在旧城保护和未来城市发展规划的工作中,自己反复思考的问题就是:北京城的价值究竟是什么?我们的认知是否远远不够?凭借难以遏制的求知欲,他研究梁思成,研究中国古建筑,研究城市规划。他遵循梁先生提出的对中国建筑的环境思想进行研究的要求,开始在文化根源和思想制度上做深入的探索。
中国古建筑主要为木制,很难跨越历史的长时段保存下来,当年梁思成带领营造学社的同仁发现唐代建筑佛光寺东大殿时的激动心情,简直可用直击灵魂来形容。而在北京城的中心,保留了一个完整的明清紫禁城。虽然紫禁城创建于中国古代社会的晚期,但其建筑制度源出上古,其中承载的人文信息,反映了数千年一脉相传的知识与思想体系,呈现出中国古代文化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惊人的稳定性、持续性与适应性,值得深入研究。
《天下文明:紫禁城规划思想与古代中国》:王军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紫禁城的平面规划在建筑布局、模数体系、构图比例等方面,皆以《周易》经传为根本遵循,所以作者说:“紫禁城如同一部平铺在京华大地上的《周易》注疏。”观象授时是《周易》的思想底蕴,中国古人以地平方位为坐标测定时间,衍生出时间与空间合一的观念。这一观念深刻定义了营造制度。紫禁城不同的空间对应着不同的时间,后者赋予前者不同的人文意义,这成为规划布局的依据,也成为认识紫禁城的重要线索。
《天下文明》这部著作并不那么容易“啃”下来,但通过阅读,当你了解到紫禁城的平面规划以及明清北京城的整体设计,和我们印象中抽象、玄妙的《周易》以及遥远、高深的古代天文学有着如此直观的联系,当你理解紫禁城宫殿的斗栱攒当数、御道石板数、平面比例具有如此朴实的文化意义,当你理解琉璃的色彩和阴阳五行承载着农业文化最具基础性的时空体系,你会对紫禁城和中国文化史产生更加真切的认识。
2016年,王军调入故宫博物院从事学术研究。开始写作《天下文明》是在2020年,其中的第一章是为紫禁城建成600年而作;而这本书的出版正值故宫博物院建院100周年。在这期间,王军身患重病,但笔耕不辍,只要有需要,他都乐于作为“导游”带人们参观故宫。他会讲殿堂的方位及其所对应的时间意义,讲金水河的流向与九州地理的呼应,讲二十四节气望柱头与北斗授时的关系,讲北京城不仅有中轴线,还有连接日坛与月坛的东西轴线,讲五行、五色与时空的配合。他说:“别以为经学家都是冬烘腐儒,真正的经学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够从事并指导农业生产。古人强调格物致知,格物即穷究事理,服务于生产实践,这是古代文化的基础,我们须扎根于这个层面的研究。”
支撑紫禁城宫廷制度的知识与思想体系,适应了农耕时代生产力发展的需要,这是中华文明的包容性和适应性之所在。以合时宜为法,以不误农时为纲,宗奉“有度”“得宜”,不以无节之用为人生寄托,作者认为,这种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产生活方式,对于校正当今人类社会存在的增长主义偏差,推动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