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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斌
画家张大千早年以善画工笔仕女和菩萨法相的佛教人物而著称,这与他曾经在敦煌潜心临摹历代壁画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
1941年3月,张大千偕儿子张心智、侄子张心德和工匠等数人,风尘仆仆来到向往已久的大漠风沙中的敦煌,在莫高窟中开始了历时两年多的临摹历代壁画生涯。1943年3月,留法画家常书鸿回国后受命筹建“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一行六人风雨兼程赶往敦煌。张大千闻讯,特意派儿子和侄子专程迎接。
1943年,张大千(右14)与常书鸿(右12)等在榆林窟合影
此时,张大千的临摹工作已接近尾声,他为常书鸿安排好住处,还亲自下厨,为远道而来的常书鸿接风洗尘。两个月后,张大千行将离开敦煌,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搜集、整理的有关敦煌的调查资料、考察记录和研究成果留了下来,供常书鸿后续开展工作时参考。临别时,张大千握住常书鸿的手,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走了,你还要在这里无穷无尽行使研究和保护之责,书鸿,这可是一个长期的甚至是无期的徒刑呀!”随后,将一幅“藏宝图”,悄悄交到常书鸿手里,叮嘱他等自己离开了再打开。
大漠孤烟中,望着张大千一行渐行渐远的背影,常书鸿好奇地打开纸卷,原来是张大千亲笔手绘的一幅《莫高窟月牙泉蘑菇分布图》,上面还详细标明了采摘蘑菇的地点、时间和数量。常书鸿细细看完,不禁一阵感动,因为地处戈壁的莫高窟,食物特别匮乏,蔬菜极为罕见,张大千将自己发现的蘑菇分布方位,以示意图的形式告知常书鸿,就是让他们能得以改善伙食。对于张大千的贴心馈赠,常书鸿很是感动——张大千留给他的不啻是一幅沙漠“藏宝图”。
常书鸿后来按图索骥,寻找到了蘑菇,从此隔三差五地吃上蘑菇,心生感激地说:“我常常思念赠送给我蘑菇图的张大千先生。我也从此喜爱画蘑菇,并赋打油诗一首:敦煌苦,孤灯夜读草蘑菇。人间乐,西出阳关故人多。”
1944年1月1日,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正式成立,常书鸿担任首任所长,从此开始了长达四五十年保护敦煌的漫漫岁月。
因为敦煌,张大千和常书鸿相识、相交,并结下了深厚情谊。张大千虽然离开了敦煌,但他对敦煌的感情、对常书鸿的关心,却并未因此而减弱。1947年,张大千听说常书鸿在敦煌研究中缺少参考文献,便委托“师妹”李承仙(其二伯父李瑞清是张大千的恩师),将一套自己心爱的、日本学者松本荣一所著的《敦煌画研究》,转交给常书鸿和他的研究所。常书鸿收到后,看到张大千在书上用朱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感佩不已。常书鸿与李承仙结婚时,张大千又精心创作一幅《嘉藕图》,祝贺他们的秦晋之好。
1948年7月,甘肃省参议会控告张大千“借名罔利,破坏敦煌古迹”,甚至有参议员要求严办张大千,以儆效尤。他们列出“张大千十大罪状”,其中包括“破坏壁画、大量窃取、买卖壁画”等内容,并将这些“罪状”以通告发送至敦煌研究所,要求他们将张大千在敦煌的“犯罪事实”如实上报。
常书鸿收读后,拍案而起,挺身而出,亲自为张大千作证。面对时任教育部长朱家骅的责问,常书鸿仗义执言:“说什么‘张大千破坏了敦煌壁画’,纯属子虚乌有,我是毫不晓得!”并写了一篇《沙漠中寂寞的工作者——张大千是何许人也》的文章,联系报社,为张大千一一澄清。在常书鸿等人的作证下,张大千的“十大罪状”最终被全部推翻,相关部门经过详细调查,亦作出了“张大千在莫高窟并无损毁壁画情事”的结案结论。
1980年,常书鸿从德国访问回国后寓居北京,给侨居海外的张大千专门写了一封信,托张心智(字亚夫)赴美后转交给张大千。信中写道:“敦煌告别已匆匆卅七年矣……回首当年不胜依依怀旧之情……老兄忠于绘事老而弥笃,闻之深为欣慰……看到寿辰与你的彩色照片,看到你长发美须气象万千,故友无恙不胜欣慰……昨天,亚夫弟自西北来京,知有美利坚之行,父子团聚三十余年久别之后,闻之不胜雀跃。因托带此信,希以大陆艺坛事业为重,早日耑返……”随信还附呈了他们夫妇的书作《敦煌的艺术》一册、敦煌彩塑敦煌画片五套,表达了自己对身在异国的张大千的思念之情,以及盛邀他回国的殷殷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