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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湘龙
在北京这几天,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清晨吃过早餐后骑一辆共享单车,往胡同里钻。老北京话叫“遛弯儿”,透着股子自在劲儿。
国庆长假赶在秋分与寒露之间,京城的天儿也格外凑趣,正契合出游的心境。清晨的风凉丝丝拂过胳膊,清爽得像给一天的出行攒足了精神头。正午的日头从云里探出身来,暖乎乎洒在身上、地上,连墙根的砖缝都亮堂起来。偶尔飘几丝雨,雨停后,空气里满是清润的气息。
天儿好,去胡同骑车的兴致也跟着涨。胡同的道儿不宽,却收拾得齐整:宽些的地方停着小汽车,窄处就搁着摩托车之类的物件,没见哪户人家乱堆杂物,处处透着老辈传下的规整劲儿。青砖铺就的路面被岁月磨出深浅不一的斑驳,有的墙根处还残留着青苔痕迹,像给胡同镶了圈暗绿的边。两侧院墙多是青砖矮墙,顶头铺着灰色瓦片,瓦檐微翘。每户人家的院门边都插着五星红旗,在秋风里飘着亮眼的红。
胡同名儿最是耐人寻味,大抵一个巷道就有一个专属的名儿。我们住在前门大街附近,远远望着那片胡同方方正正,骑进去方知是胡同套着胡同,名字也各有不同。从鹞儿胡同拐个弯是板章胡同,再七绕八绕,又挨个儿穿过赵锥子胡同、储子营胡同、铺陈市胡同、九湾胡同、达园镜胡同、校尉营胡同。瞧着这些名儿就勾人遐想,想来背后都蕴含着故事,向附近居民一打听,果真如此。这倒和别处一样,地名里总裹着光阴。就说储子营胡同,早年叫“厨子营”,明清时因散帮厨子聚集承办红白宴席得名,民国雅化为“储子营”,1965年地名整顿,统称今名。评书名家陈士和就出生于此。胡同里不只有寻常人家,还藏着镖局、剧装厂的旧址。有些院门看着普通,可一端详,青砖灰瓦配着红门狮扣,汉白玉材质的门墩儿上祥云缠绕着瑞兽浮雕,便知先辈里出过不一般的人物。
遛弯儿时最触动我的,是胡同人那股子爱绿的劲头。巴掌大的地界,还不占公共地方,各家用盆钵栽花种草,硬生生凑出一片葱茏;也有种瓜栽菜的,藤蔓顺着墙往上爬,绿得热热闹闹。在鹞儿胡同,我遇见一位浇花的大娘,随口夸她的花草长得旺。大娘操着京片子笑:“可不是嘛,就见缝插针呗!家家门口都养点,胡同里不就处处透着绿了?”话音脆而绵,听着特别熨帖。转弯,回头望时,还能看见大娘弯腰捯饬花草的身影。那身影背后,裹着寻常人家的细腻心思。来到胡同深处,我正给一棵茂盛的桑树拍照,路过的大姐主动搭话:“这树有年头了,前儿大风都没晃,结实着呢!”
那天清早,我骑车穿行在铺陈市胡同,一位穿粉色新衬衫的大爷,身影冷不丁跃入眼帘。他朝着隔壁大爷笑问:“我这件新衣服好看不?”“好看!这色儿多新潮!”隔壁大爷爽快应着。我停下车,也笑着竖大拇指:“老爷子,您穿这色儿,特精神!”大爷笑得眼睛都眯了,眼角皱成花:“那我今儿就穿这身遛弯儿去,让老兄弟们也瞧瞧!”一件新衣裳就能乐半天,这便是胡同里的日子。
胡同里,几位在树荫下下象棋的大伯吸引了我的目光,他们身旁倚着几辆枣红色的人力三轮车。“白天清闲些,晚上看夜景的游客多。以前我们只管带游客转就行,现在还加了解说。游客体验感倍儿爽!”
胡同里的身影,无论你遇见或没遇见,它都像清晨的风,轻轻吹过胡同的墙根,漫过青砖路,蹭过爬满藤蔓的院墙,柔柔的,藏着日子本真的模样。